知识英雄——影响中关村的50个人

韩亦舜职业

韩亦舜,38岁,北京人。北京华胜计算机有限公司总经理 。美国普渡大学农业经济系经济政策硕士,清华大学管理信息系统硕士,清华大学应用数学学士。

在美期间,从事过美中贸易及技术转让方面的工作;经营过个人计算机销售及服务网点 。

曾是美国经济学会、美国农业经济学会和中国经济学会(美国)会员。

参加过四川二滩工程砂石料场选址,华北电网生产调度规划,家电产品市场预测模型, 农场管理决策支持系统等多个项目的科研活动。

  和圈里面大多数总经理从销售员做起、在第一线摸爬滚打、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不同 ,华胜总经理韩亦舜1995年8月从美国归来,在华胜的第一个职位就是总经理助理,由于出 色的企业管理能力和经营头脑,得到了董事会高度信任。8个月后,由董事会任命,担负起 总经理的重任。

  韩亦舜显然不认为自己没有商场上的实战经验是自己明显的弱项,“我的责任是管好企 业,分配什么事情由什么人去做,决定企业应该往哪里投资,向哪个方向发展。这些事,由 我决定。至于找用户谈判、打单子之类的具体事,我不管。我只做该我做的事,剩下的事 由部门经理完成。”

  值得韩亦舜骄傲的不是具体的推销技巧,而是其规范完整的管理能力。韩亦舜对自己的 管理能力有充分的自信。他和他的员工讲:“你现在不要在乎谁是领导,你们的能力是否就 受到了压抑。实际上,很多时候,要看你具备不具备这种能力,如果具备了这种能力,你去 别的地方,同样可以发挥你的能力。如果你不具备这种能力,你要做的就是,抓紧时间,让 自己掌握知识,培养这种能力。”韩亦舜指的这种能力是企业管理的能力。

  韩亦舜的理想不仅仅是做好华胜的总经理,他要做的是一个职业的管理者。对一个职业 的管理者而言,他只会对资本和资本的增值负责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华胜的资本应该和其他 公司的资本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。一个真正的职业经理者能经营好A资本,也一定能经营好B 资本。职业经理的管理能力和资本支撑的是什么行业没有非常直接的联系。

  “我现在在经营IT行业,以后没准我会去经营食品行业。”职业经理的角色要求韩亦舜 “不管钱是谁的,是中方的,还是外方的,作为总经理我就为这股资本打工,只对资本负责 。在日常经营中,我不会趁着外方管理松懈或者知道得不是太清楚的时候,变着法儿向着中 方。”“站在传统的意义上,坑外方,对中方有利的事也可以干,而且良心也过得去,但这 不是我想干的事。”

  韩亦舜不太在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职位。“不少中国人上去了就下不来,我不会。我离 开华胜,到某一个单位,可以做一个比我现在小的职位,比如说,再重新给别人当助理,打 下手,完全可能,我心理上绝对不会承受不了。因为我知道我为什么去。如果有一个人值得 我再去给他当助理,我能把我的经营管理思想充分应用到企业管理中,从中学到东西,我就 会去,我不会在乎我面子上下得来下不来。”

  “本事是真格的,面子是次要的。”既然韩亦舜相对于职位,更看重管理能力给企业创 造的价值,那么,他理所当然地不会为了保住职位,而拉帮结派地搞“群众基础”。因此, 当有人以注意“感情基础”来劝说他时,他会很诧异地说:

我为什么要有“感情”

  韩亦舜特别反对把人、资本和权力混在一起,“我对我雇的人,真是没有什么个人感情 色彩。我不是因为私人感情上喜欢他,才雇用他们,而是因为他适合公司,能给公司带来效 益,才信任他。”

  韩亦舜不要的“感情”,是把工作关系、私人关系以及个人利益交织在一起的哥们义气 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;需要的是和员工之间纯粹的感情交流。他会十分动情地给华胜的 家属写“让我说声对不起”的信;会黑灯瞎火,深一脚、浅一脚地为员工查看新的集体宿舍 是否合适,并对大家在一段时间内,晴天一脚土,雨天一脚泥,感到抱歉;还能进一步想到 ,宿舍地处偏僻,建议大家外出不要太晚归来,尽可能地结伴而行。

  韩亦舜崇尚“职业地上岗,职业地下岗”。“你可以不喜欢这份工作,你也可以认为你 的待遇低,但是,你答应接受这份工作,你就应该遵守你的承诺。干到某一天,你提前打招 呼,说好了,‘我离开,或者给我加工资。’不能干着这个工作,想着别的,干着一个工作 骂一个工作,这不好。没拿到这个工作时,想拿这个工作,拿到了这个工作,就觉得这个 工作待遇低。”

  韩亦舜坦诚,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,即使有外方的阻力。因此,韩亦舜敢于把外方任命 的副总经理炒了。“我对董事会说:‘他对企业没有任何价值。他在这,不但对企业没有任 何帮助,只会损害企业的利益。’”有时候,有人好意地对韩亦舜说:“你不太会说话” ,而韩亦舜则说自己“仅仅是讲了一句心里话”。

企业建立在某个能人身上是危险的

  韩亦舜带孩子都要建立起一套制度──几点吃饭,几点睡觉,一律都按规矩办,过时不 候。韩亦舜得意地说:“很快,小家伙被我调教得生活特别有规律。特别是不哄不抱,自己 入睡,堪称一绝。我曾为此到处介绍经验,但这经验背后却是决心和信心。我曾让孩子外公 、外婆外边散步,以免影响我给孩子“军训”,也曾于深夜坚持不让妻子抱起哭闹的儿子, 当然是没有正当理由的哭闹。”

  从韩亦舜带孩子定制度透出的决心,不难想象,他在华胜是怎样不遗余力地推行制度化 管理的。

  “一个企业如果建立在某一个人的基础之上,那么,这个企业是不成功的。如果让员工 的心魂系在某一两个能人身上,实际上是挺危险的。如果我是董事,我就很担心这个人要翻 台的话,我这股资本怎么办?”

  相反,“让制度来管这个企业,谁来谁都能干得好。”“你做的事,离开你就不转了, 这并不能说明你有本事。如果你能在你走后,你制订的制度仍然在起作用。事情仍然能做, 这才是你的本事。”

  韩亦舜深知建章立制是容易的,遵守制度是困难的,因此,他要在实际工作一点一滴的 习惯中培养员工遵守制度的习惯,建立起制度并能遵守它才是韩亦舜制度化管理的全部。

  韩亦舜在《总经理的困惑》一文中这样讲道:“相信华胜员工没有一人有意违反劳动纪 律,公然挑战华胜章程。但请大家留心一下华胜员工的种种无意行为:从着装到考勤;从办 公桌上的非专业性报纸、水果皮、酸奶盒到计算机上的灰尘;从佩戴员工卡到用餐券,每天 不都能发现一些有律不守、有章不循的现象吗?!目前,华胜公司尚不尽如人意的员工士气 ,不尽如人意的工作氛围,不就是华胜员工自己无意(或有意)制造的吗?”

  “面对这些可以算是‘习惯不好’的缺点,罚重了挫伤积极性,罚轻了无济于事。华胜 的血气方刚的新员工,阅历丰富的老员工,巧舌如簧的销售人员,艺高胆大的技术人员,机 敏过人的职能人员,还有出类拔萃的经理人员,当我再发现你、你的同事、你的下属有损华 胜形象的无意行为时,我该怎么办?”

  但韩亦舜困惑之后,还是要“严办”。

  “我在与陈旧的观念斗,这些观念不是哪个人的错,而是长期以来,中国人习惯性思维 就是这样,我觉得特别显而易见的事,有些人接受起来就特别难。”

  韩亦舜如今在拼命给他的员工灌输数字化管理的概念,“每月我们的干部会上都会有一 个新的报表出现。我告诉他们这个报表怎么读,怎样通过这个报表认识公司经营状况,认 识他们自己部门的经营状况。我相信同样水平、同样规模的企业里,我们做的绝对是一流的 。”

看 机 会

  使韩亦舜结束已经习惯了的7年美国生活的诱因是,他1993年作为优秀经济学人的台 湾之行。

  “我相信在经济起飞的进程中,我们在走和台湾很相似的路。台湾早几年的情况,正是 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。台湾80年代中期,一些留美学生在美国找不到工作,就回到了台湾, 正好赶上台湾的经济起飞,机会很多,他们得到了很好的锻炼,把握住了自己的机会,晋升 了。而1993年,我去台湾的时候,时逢美国经济不景气,找工作很困难,一流学府的留学生 也被迫回到台湾,但已经不好找工作了,而且他们的领导并非出自名门,他们心理上很不平 衡。”

  “因此,我就想,如果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,应该到一个飞速发展的地方寻找自己的机 会和位置。我认为现在国内正是飞速发展用人时候,所以,我回来了。做科研,在美国很好 ,特别是那种实验设备要求比较高、资料比较多的;而如果你想做一些企业方面的事情,你 在文化背景上的差异,使你不易成功。”

  韩亦舜回国之初,可去的地方有外企、私营企业和高校。“去外企,会有比较多的收入 ,但不可能最大限度发挥我的能量。多数私营企业还是比较小,机制也不是很好。在高校只 能从事理论研究和教学,不如企业实际运作中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。”

  现在,韩亦舜在美国的朋友问韩亦舜“回来好不好,该不该回来?”。“我只能说我回 来很好。至于他回来好不好,我说只能看机会。你有一个机会,你过去也有一些基础,人家 选中了你,认为你还可以,又赋予你新的职位、新的机会,你只要干就行了。我比较幸运, 而和我同样情况的人未必能逢着同样的机会。”

做PC犹如股票入市

  我们问华胜,现在才开始做PC晚不晚,上有联想今年要销售40万台压着,下有100多家 原来做兼容机转做品牌机的冲击,隔行有家电厂商的介入,华胜PC怎样才能做出特色?

  韩亦舜说:他担心,也不担心。“其实不担心家电厂商,隔行如隔山。家电厂商的优势 是资金,他们应该只负责投资,让圈里人来做。”“联想值得我们好好学习”;“现在 国内PC业仍处于导入期,整个PC市场正在快速膨胀,有关资料表明,我国PC正以40%~60 %的速度快速增长,到2000年国内将拥有1000万台以上PC,这样一个庞大市场不可能由1-2 个厂商占有,华胜作为有坚强技术实力的企业,当仁不让,自然要取得市场一部分。”

  韩亦舜打了一个股票入市的比方,来形容做PC早晚不是成败的关键。“就像股市一样, 牛 市也罢,熊市也罢,都有人能赚到钱,关键看你怎么做。任何行业的入市,只要判断正确, 只要你把握住了这个行业所需要的基本要素,都应该不算晚。比方说,电视行业,当年大出 风头的电视厂家,有些现在早已悄无声息了。”

  “华胜PC今年大致要做到不亏本,明年再图发展。华胜品牌PC今年首次推出,但六所的 技术优势是早在10年前就研制出第一台PC,我们有信心,也有实力,但今年或明年具体要做 成什么样,我很难说,但肯定不会亏本。我从来没有跟我的员工说过,华胜准备拿出一个亿 ,亏几千万来做PC,我不太想这样做,也不太想这样说,因为它不符合我作为总经理兼董事 的身份。资本不能够冒这个险。”

  “我不喜欢这种‘运作’,我希望是做实业,我愿意踏踏实实把企业做大。因为我知道 ,盈利靠各种各样的资源,人才是一种资源,资本也是一种资源。资本是会创造价值,资本 的价值回报应该不低于国债,再加上5%的风险,回报到16%、17%、18%就相当不 错。当然我做高回报对我个人有好处,我个人的收入会多一些。但是,如果我做高回报一定 是对另外一种资源的压榨,我不愿意压榨任何一种资源。因为,这不是长久之计,只能是短 暂的投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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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手记

  韩亦舜并非像当初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国式地什么都想得开,看得开。

  留美7年,回到北京看到家里除了自己给买的电器换了新的以外,“剩下没有什么改变 ,连门后面破旧的塑料雨伞还在,那时,我就忍不住哭了一鼻子。”

  韩亦舜机智,反应快,有着留美学生的自负和潇洒,但他的情感部分基本上还是中国式 的,并没有因为留洋7年而改变,而他的职业部分却是地道的美国式的,讲究按章办事,不 徇私情。因此,在采访之初,韩亦舜就问我们是愿意听美国式的故事,还是愿意听中国式的 故事。美国式的故事是有个性的故事,中国式的故事是温情脉脉的传统小调。

  韩亦舜对自己一年的洋打工生涯的评价是:“既然你选择了到美国去,觉得这样做会更 有潜力。那么你就需要度过开始的那段难关,你是要付出一些代价,谈不上是什么浪费时 间。”

  韩亦舜打工是攒点钱交学费,他离开中国时,兜里只有30美元。“12小时,每周工作6 天,挣600美元。这在当时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数字,不论是相对的还是绝对,都是很大 的数字。我姐姐,我父母一家人加起来也不会挣600元,更何况我挣的是美元。我干得特别 拼命,我们家的电器都是我给攒钱买的。”

  “打工是对人的心理素质的锻炼和考验,是对自己自尊的一种考验。”

  韩亦舜38年的人生应该讲还是比较顺,没有插过队,1977年第一次恢复高考,就作为在 校生上了清华,念应用数学系。大学入党,当过班长。临毕业的时候,赶上第一拨经济管理 热,个人的兴趣偏向经济管理。1982年,研究生考上清华经济管理系(后来的经济管理学院 )。1985年,留校一年,任团委书记、担任经管学院党委委员,“走过一段仕途”。

  1986年出国念书,经济学硕士尚未毕业,就被聘为3级研究员,因业绩优秀,2年后提升 为4级研究员。所研究的课题是美国政府农业经济政策对人心理的变化影响,每天打交道的 是美国农业政策和美国地主。

  韩亦舜在简历上自己的评价是:有事业心及创业敬业精神;头脑清醒,善于独立思考, 逻辑思维能力强;办事既讲原则也不死搬教条,组织能力强,有能力自己发现问题自己解决 问题,能独当一面地工作;有团队精神,能配合他人工作;知识面广,适应力强,善于面对 新环境,接受新事物;干工作有热情,有毅力,认真负责,吃苦耐劳,有创造性;对 周围人有较强的感染力,人际关系好。

  这是一个对职业经理人的评价。

  韩亦舜在我们面前对自己的评价是:比较内向。说话不合适的时候,一句话也不说。

  认真做事,认真做人。这是生活中摸得着看得见的韩亦舜的评价。

  韩亦舜说自己现在把100%的精力都花在华胜上,对家庭很愧疚。

  韩亦舜宁愿华胜是一个结实的棒小伙子,也不愿意它是一个虚胖的巨人。

  韩亦舜告诉别人也提醒自己:“不把握机会,今后可能就不会有你的机会。”

*****寄语*****

职业精神

  职业和工作的区别,按韩亦舜的解释:职业是把毕生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所追 求的事 业上。而如果仅仅是一份工作,那么就是,上班来,下班走,干这活养家糊口,不被人解雇 就行了。

  按照这个标准,我们当中,有多少人在从事着自己心爱的职业?又有多少人在混着自己 的那份工作?

  职业和职位的区别,可以从韩亦舜丝毫不避讳谈离开华胜中略见一斑。职业管理者和职 位管理者的区别会在一个人离开原单位时凸现出来。如果一个管理者有一天从原来的位置上 退了下来,他在周围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一样的重,人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尊重他,他在其它 任何一个同样规模的公司里都可以谋到相同的职位或者更高,那么,他是一个职业管理者。 而如果,一个总经理只能做好一家公司的总经理,在别处什么都不是,那么,只能说他现在 占着总经理的职位。

  职业管理者不是太看重已有职位,他们更看重自身素质的提高。而职位管理者更注意“ 群众基础”,更注重上下左右的关系。

  职业管理者不会因为群众感情,而放弃自己认为必须要做的事,他们对事不对人,而职 位管理者更懂得“拥兵自重”,他们不愿意伤害各方面的感情,因为得到这个职位太不容易 了,奋斗了很多年,一不小心丢了职位,真是灭顶之灾。职位管理者也想做很漂亮的事,所 以,他总是会很痛苦地在寻求做事和做关系之间的平衡,被迫在人事上或者制衡或者合纵, 或者既制衡又合纵,真不容易。

  而韩亦舜却可以很潇洒地说:“我职业地来,职业地走,我可以毫无愧疚地面对我管 理过的企业!”